北境再冷不如机器人的笑话冷 人气再热不如小卡心里偷着热

虽然被库里的47分映衬得有些“失色”，虽然30分、7个篮板和6次助攻的数据更像是今年季后赛的常规操作，但莱昂纳德大概能找到个积极的心理暗示——

差不多5年前的这时候，总决赛第三回合，客场，也是他拿下马刺全队最高的29分，确立2-1的领先优势。之后他们再赢2场，一马平川。

你猜，此刻的小卡是怎样的心情？

向来以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扑克脸示人的莱昂纳德，轻易很难道出和情绪相关的词汇。

即便偶尔说出，也大多是“开心”、“快乐”等稀松平常的表述。

今年总决赛期间，有记者拿他的知名度和詹姆斯、库里等一线超巨相比较，问莱昂纳德“你更喜欢低调吗？还是说提到别人时会让你困扰？”

他的回答虽不见奇，却也足够励志：“我打球不是为了这个。我打球是为了乐趣和开心，我想尽可能成为最好的球员。”

从马刺时代起就关注莱昂纳德就不难发现，虽然场上的稳定发挥让人冠以“机器人”之名，但赛场外的他却正努力变得没那么机械。

愈发增多的发声、愈发丰富的表达，再加上偶尔泛起在嘴角的笑意，仿佛都在和早年那个带着些苦情、怨念的人设告别。

6月是莱昂纳德的生日月，即将在月底年满28岁的他，已经让人羡慕地第三次站在了总决赛的舞台上。

5年前，他的第二次总决赛之旅，也是第一次捧杯时候。正当所有人希望从这位史上最年轻FMVP口中听到关于父亲的动人表述时，莱昂纳德的回答却有些出人意料：

“能拿到冠军我很开心。正如你们所知，我父亲6年前不幸遇难，但比赛时我并没有过多地想着他。”

那天恰巧是西方传统的父亲节，而莱昂纳德选择用一种不纪念的方式来纪念。

事实上，向来被他视作治愈痛苦解药的篮球，在生命中的角色也悄然发生着变化。

2014年NBA总决赛，莱昂纳德获得FMVP

死生亦大，死生亦小

今年总决赛的双方阵中，体会过丧父之痛的可怜孩子并不止莱昂纳德一个。

勇士主教练科尔的父亲早年在黎巴嫩遇袭身亡，造就了他从球员到教练生涯不变的坚韧性格。

猛龙的西亚卡姆总决赛首场一飞冲天后，他父亲不幸遭遇车祸、本人遗憾错过葬礼的往事，也被灵通的媒体一一挖出。作为猛龙队的另一个“小卡”，西亚卡姆也必须习惯，日后关于他的众多特稿中，记者会乐此不疲地用这个话题当引子。

就像莱昂纳德从籍籍无闻，到名满天下的过程中所经历的。

就在西亚卡姆父亲2014年秋天去世的几个月前，正是莱昂纳德捧起两座奖杯的荣耀时刻。除了上面那段关于父亲，略微让人有些“失望”的表述，他其实还说了一个词，“超现实”。

时间是最容易让人心生超现实之感的事情。从那时至今的5年，时光老人让邓肯、吉诺比利、迪奥这几位大哥结束了辉煌的球员生涯，而即便是仍在坚守的波波维奇，与他的师徒情分也已不复。

甚至，当时在领奖台上采访他的ESPN记者斯图尔特·斯科特，也在一年后结束了抗癌人生，撒手西归。

这一切，对于过早经历了生离死别的莱昂纳德，虽然会有触动，但也绝非新事。

距离那个他此生不愿回首的时刻已经过去11年，虽然他所取得的一切足以告慰父亲的亡灵，但从没有人真正给那桩悲剧一个交代。2008年在马克·莱昂纳德自己开的洗车行将其残忍杀害的凶手，至今依旧逍遥法外；那一天，他错过了本应允儿子一定出席的篮球比赛。

虽然父亲遇害的故事也基本被挖掘透了，但仍有很多不被注意的细节，能让你更好地理解如今的莱昂纳德。譬如他早年在洗车行帮忙时，只要有一处没擦干净，老爸就会不由分说，让他重来。

他幼时的一位教练马文·利亚评价说：“人人都爱篮球，但当篮球作为工作时，莱昂纳德的爱超过所有人。”

在莱昂纳德早年的采访中不难发现，父亲离开后直至他在马刺功成名就的许多年，他心无旁骛地让篮球充斥生活的所有空间时，并非高喊着“以父之名”这样戏剧化的口号，而是出于一个再朴素不过的目的——“篮球能帮助我把大脑清空，在我情绪低落之时重振精神。”

就是这么简单，若说篮球是一剂治愈痛苦的良药，它之于莱昂纳德的药效更像是选择性的失忆。让他不再沉湎于无可挽回的过往，也在犯罪率极高的老家不至于做出点蠢事来。

于是，对于那个年纪的年轻人或许太早，但莱昂纳德的确给人生做起了减法。

高一那年，他放弃了“被NFL和NBA同时选中”的期望，在橄榄球和篮球之间做出了抉择。

时至今日，当他的社交账号被粉丝挖掘出来，发现自2015年之后再无更新，而关注列表中仅有一名NBA球员，贾马尔·克劳福德。

原本以为篮球是缓解丧父之痛的止疼药，而如今莱昂纳德机器人般的稳定和专注，却无意间成了这剂药的“副作用”。

快乐因子终于占领高地

今年总决赛，当莱昂纳德抛出那番“开心快乐打球”的宣言后，他机器人的表象之外仿佛又加了一层“佛系”。

塑造起讷于言、敏于行的人设，如果要在勇士阵中给莱昂纳德找一个截然相反的镜像，那大概是德雷蒙德·格林。

事实上，格林最近说的一番话，也颇有些向莱昂纳德示威的意思：“如果没有心怀想成为历史最佳的心态，那你就已经输了。在你达成目标之前，必须有此信念才行。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。”

但是谁都明白，格林所说的一切，莱昂纳德也在身体力行。只是在赢下冠军、成就卓越的焦虑感之外，莱昂纳德不动声色地挖掘出比赛更丰富的乐趣，或许是境界使然。

今年总决赛，最爱说话的格林对上了最不爱说话的莱昂纳德

“围绕着你打造战术，那肯定是乐事一件，”这是他新近的表态，“对我而言，终于可以实现童年的梦想了，那就是一场比赛出手20次！”

此前东决与雄鹿队的6场大战中，莱昂纳德有4场出手20次以上；东部半决赛绝杀76人队的第七场，他更是难以想象地出手了39次。作为对照，他拿下FMVP的5年前，所有季后赛中仅有1场出手超过20次，还是因为加时，而且也不过21次。

那些年波波维奇和马刺的体系，也很难让这种事情发生。

对于莱昂纳德而言，虽然去年夏天让他离开马刺的龃龉自有人评说，但在猛龙的短短一个赛季，的确让他体内的快乐因子开始占领高地。至少在出手权这个问题上，他乐此不疲地表达快意：“真是越来越有趣，而且以后机会更多。”

其实，这也是回归原始人设带来的快乐，他中学出道时就是以投手示人的。

就在总决赛开始前，自知从莱昂纳德口中套不出话来的记者们，纷纷将“这人球场外有怎样一面”抛给了他的队友们。结果猛龙上下的回答比莱昂纳德普通的人设还要普通，西亚卡姆用的词是“normal”，而洛瑞用的词是“regular”。在洛瑞已经起身离场时，一位不甘心的记者试探性地问了句：“是个有趣的家伙吗？”

莱昂纳德与洛瑞

已经一只脚踏下台去的洛瑞本可以忽略此问，但他还是认真地应和：“是个有趣的家伙。”

当我们习惯于凭些不知语境的只言片语，以及其他二手信息去揣度并不熟识的球员时，真正有发言权的理应是与之朝夕相处的那些伙伴。

当篮球之于莱昂纳德的意义，从丧父之后的黑暗岁月中过滤记忆、清除杂念的猛药，到如今让他全身心享受比赛的“快乐药”，改变的与其说是岁月和环境，不如说是这个被叫成机器人的家伙，有了一颗更强大的心。

什么时候莱昂纳德不会因为一则冷笑话就上头条，也是我们坦然接受这一转变的时刻了。

总有比怨和恨更强大的力量

当围绕着莱昂纳德的新闻开始变得自带冷笑话属性，就不难瞧出他的改变了。

譬如快船主教练里弗斯一句“莱昂纳德像乔丹”，就因为非法引诱被联盟罚款五万刀。

但作为当事人的莱昂纳德冷冷一句：“他因为这事就被罚，你不觉得很糟糕？”

譬如季后赛垃圾话横行之时，被问及通常如何进行有效还击时，莱昂纳德略显无辜地回答：“这样的事在我身上很少发生。”

除了这些让人微凉的冷段子，更让人暖心的，还是他不轻易道出的那些“谢谢”。

赢得东部冠军之后，他感谢了曾经在总决赛两度相遇的詹姆斯，称之为“最棒的导师之一”；总决赛前的记者会上，他感谢了5年前一道捧杯的马刺GDP组合，将自己的进步归功于伟大队友的提携。

这比起他去年夏天离开时那封略显官方的公开信，显然能赚来更多掌声。毕竟此刻他其实只需感谢猛龙的队友和球迷，就足够职业了；其余的，可以当做是心底的声音来听。

一如早年，对于父亲遇难的真相苦寻不得，他选择的并不是将烦事挂之于心头和嘴上，而是用一种足以告慰在天之灵的方式挥别苦难，成就自我，不曾忘却，却也不再执念。

也一如与恩师和队友缘分将尽时的缄口和失声，虽然一度被批评者解读为逃避和无担当之举，却也是他试图将一团乱麻化为极简的处理方式。有人认为他让局面变得更糟，但一别两宽，不出恶言，莱昂纳德和马刺都很好地遵循了底线。

在已经“过早”地企及了许多伟大球员终其一生，都未曾达到的荣誉时，当荣誉室中除了一个常规赛MVP，似乎没有更多遗憾时，在北境让他体会了篮球生涯不同寻常的开心和愉悦后，还能在合作的第一个赛季就站上总决赛的地板，大概没有更完美的结缘了。

毕竟，总有比怨和恨更强大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