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晓龙：足协主席陈戌源落网 中国足球天亮了吗?

官方通告，中国足协原掌门人陈戌源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而被查。在我看来，自从李铁东窗事发那天起，陈戌源被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。

陈戌源为何被查？

陈戌源被查，首先是因为涉嫌严重违法违纪，我请教过纪检部门的干部，“官方公告在什么情况下使用XX涉嫌严重违法违纪的字眼？”得到的回答言简意赅，“事实清楚，证据确凿”。

陈戌源被查的官方通告是14日晚8点左右公布的，其实在13日深夜，这个消息已经在一些记者圈内传开了，大家都不敢确认而已。一直到官方通告出现，我的个别媒体同行还坚持认为，“陈戌源被查应该和钱无关，他在上港这种大型国企担任过董事长，应该看不上足球圈这点钱，陈戌源肯定是因为工作失职被查。”

我的天呐，除了因为工作失职导致重大安全事故之外，你听说过哪位官员仅仅因为工作做得太差被查吗？陈戌源因为担任中国足协主席期间把中国足球搞得一塌糊涂，就被查了？别说工作不到位，就算一位官员违纪，只要他没有违法，除了特殊岗位泄密外，一般受到的只是纪律处分。所以，在陈戌源被查这个事情上，我们至少可以肯定一点，他百分之百有违法行为，陈戌源若不违法，就算他以一己之力将中国足球搞垮，也不会有今天。

的确，此前很多人在讨论陈戌源会不会被查时，都持这样一个观点：在上港那样的巨型国企当过一把手，怎么会跑到足协腐败呢？但这个观点不能细品，因为它有一个预设前提，陈戌源看不上足球圈的钱，足球才多大盘子呀。你品，你仔细品，言下之意，陈戌源是见过大钱的人。

但见过大钱又能说明什么？李铁在武汉卓尔曾经享受过三千万年薪的合同，对于中国足球本土教练或总经理来说，三千万年薪无疑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天价合同，你穷尽你的所有脑细胞也找不到这份巨额年薪的依据在哪里。真的，年薪三千万，李铁何德何能？纵然如此，李铁还是把他的贪腐之手伸向了卓尔俱乐部，利用大权独揽的机会，通过自己的经纪公司中饱私囊。当中国足协给他一份本土教练史无前例的肥约时，李铁不照样插手国脚的经纪事务吗？

中国足球天亮了吗？

李铁与陈戌源，一个是中国男足主教练，一个是中国足协主席，打掉这两个举足轻重的人物，中国足球的天就亮了吗？当然没那么简单，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。

我们任何一个人，都要努力工作，首先肯定是为了挣钱，养家糊口是第一位的，其次是人生价值的自我实现，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时，自我价值的实现就会上升到第一位。这个逻辑原本是符合人性的，但假如一个人挣了不该挣的钱，他的价值观就会扭曲。

一份英国媒体当年曾经追踪调查过买彩票中过大奖的人，发现其中多数人最终都破产了，一方面是挥霍无度，另一方面是他们养成了不劳而获的习惯，失去了工作能力。其实500万大奖按30年计算，一年不过十几万，教育程度良好的人通过努力很容易做到的。

中国足球几十年来为什么每况愈下？因为这个圈子的人挣了许多不该挣的钱。这里说的不该挣的钱分两类，第一类是类似李铁这样的，操纵几个球员的合同谈判，操作一场假球，财源轻松来，李铁腐蚀了自己，也会扭曲圈内其他人的工作态度；第二类，挣的虽是光明正大的高薪，却严重不符自己的竞技水准和市场现状，国家队外战一败涂地，俱乐部投资人赔得底朝天，还能享受巨额年薪，他们怎么可能为中国足球水平的下滑和市场的低迷而忧心忡忡呢？甚至当低迷的市场开始反噬从业者时，他们将自己看作是无辜的大环境受害者，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始作俑者。

中国的职业球员似乎就应该躺着挣钱，而其他项目的成功者并非如此。33岁的苏炳添重新上路了，单从经济收益这个世俗的角度，苏炳添要想维系原有的市场价值，必须拿出过硬的成绩，他是在奥运会上跑出9.83秒之后商业价值爆棚的，这也是他跑进10秒大关之后依然拜师外籍教练并改变起跑支撑腿的內驱动力。假如苏炳添像中国职业足球运动员这样，跑个10秒50年薪也能几百甚至上千万，他估计到头也就10秒多的水平，并单方面给中国人做出了百米天花板的定义。

运动员都需要挣钱，但不能躺着挣钱，更不能掉钱眼里。上港球员傅欢怼网友时说过一句话，“你们明天还不是要挤地铁吗？”这句话挺惊悚的，就冲着这句话，我们就应该肯定陈戌源李铁被查的正面意义。

他们不是替罪羊

现在有一种比较离谱的说法，认为陈戌源和李铁只是充当了中国足球的替罪羊。2010南非世界杯时，朝鲜大比分败给葡萄牙，传出了一条“朝鲜球员回国后被发配到煤矿”的新闻，那是一条彻头彻尾的假新闻。中国目前处于法治环境最好的一个历史时期，怎么可能因为国足12强赛打了败仗就让陈戌源和李铁以担负刑事责任的方式背锅呢？

还有人问，以后谁还敢当国足主教练？谁还敢当足协主席？这话说的，大家数一数18大之后多少省部级官员被查，他们留下的位置什么时候空缺过？陈戌源被查，姚明不慌，刘国梁不慌，中国那么多行业体育协会一把手都不慌。李铁被抓后，中国哪个项目的国家队主教练主动辞职了？没有人要求李铁带队必须如何如何，否则如何如何，但法律红线是不能触碰的，一旦触碰，必须如何如何。

金元足球那10年，是中国足球空前贪腐的10年，那么多热钱毫无理性地涌进来，其中相当一部分其实是被蒸发了。中国足球的从业者并非法盲，但那时候的大环境似乎带给了他们很大的错觉，在足球行业贪腐似乎是免罪无责的，多少人上下其手，多少人蠢蠢欲动，多少人得了红眼病，同时也有多少人愤怒不已却无可奈何。

影视剧《狂飙》里的警官安欣，始终坚守着职业信念和职业底线，落魄得无以复加，却能带给我们真正的力量。我相信中国足球也有这样的人，他们只是被淹没了，女足主帅水庆霞谈到个人生活时曾说，“就想将来能住一套大一些的房子。”而男足很多住大房子的人却失去了竞技动力。

中国足球确认了U23主教练扬科维奇为国足主教练，这几乎是最差的一个选择，仅仅好于使用土帅。据说一个理由是足协囊中羞涩，征战世预赛时国足可是发出了1800万赢球奖金，加上给李铁送上的900万年薪，2700万折算美金近400万，除了顶级大牌，什么样的洋帅请不来？12强赛单场600万赢球将全世界最高，这像是囊中羞涩的样子吗？

未来中国足球怎么走？

过去这几十年，除了金钱手段的刺激，中国足球似乎再也找不到第二种有效的管理方法了。所有人眼里只有钱，再配上陈戌源李铁以及那些还没被查出来的贪腐者，男足节节败退是必然中的必然。

抗战8年，国军一路溃败，政府都被逼到了重庆，但始终没有被击垮，最终还是挺过去了，等到解放战争时，装备精良、兵力占优的国民党军队却一泻千里，由此可见，“为什么而战”这种精神层面的东西是多么的重要。解放战争的成败，军事因素排不到第一位，信仰才是。

安于享乐，信仰金钱，这是中国男足精神之癌。而中国的职业联赛根本没有市场化，所谓的市场是被投喂包养的，圈养起来了一批职业球员，他们没有求生欲，自然也不具备求生能力，除了讽刺球迷坐地铁之外，在市场环境恶化时，他们只会哀嚎吃不饱。

“这样的市场环境，让我们怎么安心踢球？”这句话的正确解释是，“怎么给我们喂的伙食越来越差了？”主人说，“没办法，我都快破产了。”他们说，“你大爷的，我管你破不破产，当初说好喂我一辈子的，有没有契约精神？”

竞技体育尤其是职业体育，原本奉行的是强者生存的丛林法则，大家如同古罗马斗兽场的角斗士，赢了才能活下去，中国的职业球员却认为输得再惨，手里也应该捧着金饭碗。这样的队伍，难怪会在刺刀见红的球场上只擅长干一件事，碰上强队全线龟缩。李铁是龟缩大法的信徒，陈戌源是龟缩大法的幕后支持者，清朝末年，八国联军根本没多少人，无奈清军不敢战呀！

影视圈有很多球迷，俞白眉就是一个。但一个月前我在北京碰见他和他聊起中国足球时，他却哈欠连天，当年他不是陕西国力队热血沸腾的支持者吗？那份情怀消失了吗？如果情怀消失了，为什么谈起阿根廷世界杯的捧杯，他却眉飞色舞、滔滔不绝呢？

大家看足球，是看荒野搏杀的，家养的，就算了吧。